梦雪初星
“我怀孕了。”
“赶快打掉。”
“可是我听说有人因为打胎死掉的。”
“还有人坐火车死掉的呢,难道你看到有人不坐火车了吗?”
争执无果的他转身就走,把怀孕的张幼仪独留在人生地不熟的德国。
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争执,他不喜她,她知道,因为他从没瞒过。
在讨厌她这件事上,他从来光明正大,毫无愧疚。
有一次,他回到家里,和家里的仆人谈笑风生,但当张幼仪走上去,想和他说上几句,他立即拉下了脸,面无表情。等张幼仪一转身,他的笑马上又绽放出来,满屋朗朗。
那时的张幼仪,虽是名门之后,可是一无经济来源,二无才华傍身,长相一般。只能依傍他人而活,所以啊,凡事都怕,事事顺从。
可是,喜欢和尊重从来不会因为卑躬屈膝而获得。
十月孕期,他一次也没有出现。她再次见到他,是在她产后的第二天——和一纸离婚协议。
对他的彻底失望,也许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吧。
“离婚可以,你有父母,我也有父母,如果可以的话,让我先等我父母批准这件事。”
“不行,不行,我没时间等了,你一定要现在签字……林徽因要回国了,我非现在离婚不可。”
人心凉薄大抵不过如此。
我对你笑,你板脸!我怀孕,你让我打胎!我刚生下儿子,你写好了离婚协议……一桩桩,一幕幕,一点点,一滴滴,汇成了一个声音:离离离离离离离离离离!
“给你自由,去给自己找个更好的太太吧!
她是只有一只脚自由的人,母亲从小灌输她的那一套“女子依靠着男子才能活着”的封建思想早已深入骨髓,所以不论徐志摩怎么不待见她,疏离她,侮辱她,她都默默忍受。
只是哪怕她低到尘埃里,也没能换回他的一点点怜惜。
“ 我是秋天的一把扇子,只用来驱赶吸血的蚊子。当蚊子咬伤月亮的时候,主人将扇子撕碎了。”
回国的徐志摩便迫不及待的在报纸上刊登了自己离婚的消息
“我们已经自动挣脱了黑暗的地狱,已经解散烦恼的绳结……欢欢喜喜地同时解除婚约……现在含笑来报告你们这可喜的消息。”
在世人眼里,这个才华横溢的诗人在这一刻终究是面目可憎的。
徐志摩抛妻弃子,追求林徽因不得,又去追求好友之妻陆小曼。
张幼仪从德国回来的时候满城风雨,身边的人都在说“徐志摩很坏!”“徐志摩疯了!”
这种行径搁一般人眼里是罪有应得,是他该受的。张幼仪却不一样,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落井下石,沾沾自喜,而是孩子。
一个小孩如果一直在对父亲的恨下长大,那将来会培育出怎样一个阴暗的孩子啊?不是会让孩子一辈子在阴影下消磨自己的生命吗?
所以,她召集家里人,包括徐志摩的父母,很严肃,不容反驳的宣布了一个在大家看来十分任性甚至是疯了的决定:“从今以后,大家都不许说徐志摩的坏话,只字不提!”
单亲的孩子,总是缺爱,缺乏安全感?多少无辜的小孩陷在了父母的爱恨中,惶惶不安。那些大人做下的孽,不该由他们承担。
父母之爱子,则为之计长远。这个不曾得到丈夫爱护过的女人,因为爱放下过往遭受的种种不甘,勇敢而光明的活着。
她选择放过他,也是放过自己,更是成就自己的孩子。只有她愿意放下,才不会让孩子一直活在父亲的阴影里。
在她复婚前写信征求儿子的意见时,她儿子回:“母孀居守节,逾三十年,生我抚我,鞠我育我……综母生平,殊少欢愉,母职已尽,母心宜慰,谁慰母氏?谁伴母氏?母如得人,儿请父事。”
她的一生分两段,去德国前和去德国后。
去德国以前,她凡事都怕,怕离婚,怕做错事,怕得不到丈夫的爱。去德国后,离婚丧子,失无所失,一无所惧。
“来德国时,我是徐太太,如今是弃妇。来德国时,我十月怀胎,艰辛抚育,如今幼子却不幸夭折。世事无常,物是人非,大抵如此。”
云裳时装的运行而生,结束了这个女人悲惨的命运。
中国风与潮流元素的结合,让云裳时装的旗袍火遍大江南北。连蒋介石大婚,也请人到云裳时装采购衣服。
后来,她还执掌了女子商业银行。在众多银行和信托公司在战乱下纷纷倒闭时,只有女子商业银行岿然不动。
她是金融界的传奇女强人,中国第一位女银行家。
昨日,他对她爱理不理。今日,她站在这云端之上,她还是没忍住拉他一把。
离婚后,不仅资助徐志摩,帮徐志摩照顾父母,帮徐志摩出全集,甚至帮徐志摩照顾他的遗孀。
这个女人心中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才能为一个男人做到这个地步啊?
是爱吗?
晚年时,有人问她爱不爱徐志摩,她答道:“你晓得,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。我对这个问题很迷惑,因为每个人总告诉我,我为徐志摩做了这么多事,我一定是爱他的。可是,我没办法说什么叫爱,我这辈子从没跟什么人说过‘我爱你’。如果照顾徐志摩和他家人叫做爱的话,那我大概是爱他的吧。在他一生当中遇到的几个人里面,说不定我最爱他。”
尘埃落定,再访英国,往事入目,她说,
“我现在真的没法想象我曾经那么年轻过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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